00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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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07
大船順流而下，驚起了河面上粼粼的波光和幾只緊鄰著湖面的飛鳥。
二樓最靠裏的房間開著窗，杜梨兒正坐在窗前，瞧著耀眼的波光發呆。
這連接起南北、直通京師的河運，乃是前朝那個只知女|色、不聞民間疾苦的末代|皇帝令人開鑿。
至洛陽附近引黃河之水，行向東南，進入汴水，這還僅僅是其中一段。
有了這河運之後，江淮米錢轉運入京，方便了許多。
父親還不曾被貶邊關之時，曾任度支分巡院使，負責的便是這米錢轉運。
而這次莫須有的貪腐罪名，便是有人向聖上檢舉，十幾年前的米錢轉運，父親中飽私囊。
那時與父親接洽的年邁官員早已入了土。
於是這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，變成了誰也說不清道不明！
這便成了一樁懸案。
況且明眼人都知道，這分明是太子和七王在鬥法。
一鬥便是整整七載的光陰。
《史讀》裏頭，前朝的大將軍為了鬥倒傾權天下的宰相大人，整整隱忍、謀劃了二十餘年。
馮恩還道，不過爾爾！
可見在男人的權謀世界裏，七年的時間算個甚！
可女子就不一樣了，如花似玉的七年，一輩子只有一次。
七年後，十三歲的杜梨兒二十歲了。
到那時若還不曾嫁人，就成了名副其實的老大難！
不過，真要與性命相比的話，便是剃頭當了姑子，也好過為了男人們的鬥法，賠上自己。
當姑子的念頭，僅僅存了一瞬。
倒不是她打消了念頭，而是被突然出現在窗邊的隆盛烈嚇得魂魄全飛，連先前想過什麽，都徹底忘記了。
杜梨兒一手拍著胸口，艷麗的眸子裏，滿滿都是驚悚和控訴。
隆盛烈卻搖著扇子樂，“梨兒妹妹，這是在琢磨什麽事情呢？該不會與我有關系？”
杜梨兒以為，隆盛烈克她。
可不是！
她上一世，不正是被他克死的。
這一世雖還不曾到那生死的關頭，但遲早得被他嚇出個毛病！
船行五日，她對他愛搭不理。
可腿長在了人家身上，誰也攔不住這種隔窗偶遇！
杜梨兒穩了穩心神，倒是如實答了：“在想我父親的事情……”
自打出了邊城，這都有半個月的光景了，這還是隆盛烈頭一回聽她主動提起那杜顯英。
聽那欲言又止的聲音，想必是話裏有話。
他的扇子搖得飛快，轉頭看了看落在圍欄上的飛鳥，淡淡地道：“哦！”
完了！
杜梨兒氣得心肝兒俱疼，上一世她怎麽就不曾發現，隆盛烈居然是這號揣著明白裝糊塗的，委實令人討厭。
她又穩了穩心神，故意問他：“隆公子，你說右相可會願意搭救我父親？”
隆盛烈心說，這就對了！
他啪的一聲，收起了折扇，再朝杜梨兒投過去的眸子裏亮閃閃的，裏頭藏的是她猜不透的情緒。
“你猜！”那張俊臉上滿滿都是欠揍的笑意！
杜梨兒深吸口氣，搖頭：“小女子怎會能猜的到大人所想！”
“不不不！”隆盛烈扯了嘴角勾住了好看的弧度，“你在說謊！你並非猜不到，而是不敢猜！”
杜梨兒悻悻道：“那小女子便大膽地猜上一猜！隆公子的母親固陽公主，與太子乃是一母同胞，自是會與太子戮力同心。右相大人與固陽公主同為一體，也自是會同仇敵愾！而我父親曾是七王的老師……”
說到這兒，就沒必要再說下去了。
隆盛烈盯著她看了許久。
杜梨兒擰了擰眉心。
本以為隆盛烈會慷慨大義一番，卻不曾想，他又攤開了折扇，翻來覆去看了兩次，道：“不對有一！”
“還請公子賜教！”
“我爹乃是墻頭草！”隆盛烈洋洋自得，還是那種很欠揍的神情！
杜梨兒愕然地瞪圓了眼睛。
隆盛烈還道她不懂何為墻頭草，好心地與她解釋：“墻頭草這個東西啊，就是風往哪兒吹，他就倒向哪裏！”
杜梨兒不解的又不是這個。
他，說他親爹是個墻頭草……
那隨意的語氣，說的好像是別人爹一般！
試想若是右相大人在此，不知會不會被自己的兒子氣得七竅生煙。
再者，說右相是墻頭草，杜梨兒並不能十分認同，不是說他的品性之端，而是犯不犯得著的問題！
太子雖然無才，但並非沒有勢力。
七王博得了仁義的口碑，但他母親僅僅是個美人而已。
杜梨兒左思右想，還是覺得那隆盛烈是在戲弄自己。
“舊恨”壘上了“新仇”，杜梨兒一伸手，關上了那扇臨著甲板的窗。
閉門羹吃的多了，閉窗羹根本不算事兒！
隆盛烈輕搖著折扇，晃晃悠悠地回了自己的房間。
昨夜他特地擺了擺龜殼，卦象上說，今兒大吉！
可惜了，他特地捯飭的翩翩佳公子造型！
——
船又行五日，到了京城外的渡口。
杜梨兒的腳才將將踩到實地，心裏也跟著踏實不少。
她命了馬信先行一步，唯恐隆盛烈詢問，主動提起：“京中還有老宅，我讓家中仆人前往打理。”
隆盛烈的眼神清涼，望的人心裏也跟著一凜，但他並未曾阻攔。
杜梨兒換乘馬車，半日後，打馬入了隆府。
臨分別前，她原還想跟隆盛烈說幾句客套的話，畢竟此一別，下一次見面，可能是年底。
不過轉身的功夫，隆盛烈卻沒了蹤影。
杜梨兒心說，也罷！
上一世他們還有個拜天地的緣分，這一世最好緣盡於此！
固陽公主跟前兒的宮女石榴，來領她前往公主府。
石榴是個嘴快的姑娘，領著她一路前行，還為她介紹起了隆府的景致，並時不時提醒：“姑娘小心，下頭有臺階，這裏啊是隆府最美麗的地方了，夏日有蓮花，冬日有雪景，待到湖中冰面凍得實了，還能在冰上嬉戲……”
上一世，杜梨兒便是在此住了三年，也被人笑足了三載，如今看到湖中景致，實在提不起來興趣。
她低垂著眉眼，緊隨其後。
隆家別有洞天，一道圓形的拱門，隔開了隆府和公主府兩處天地。
公主府內庭院深深，這一走，就得小半個時辰。
男子的腳程自是比女子要快的多。
更何況，隆盛烈還抄了近道，翻墻入內。
固陽公主是個將滿三十的美婦人，嫁給那右相，只生下隆盛烈一只皮猴兒。
早就聽人報說是公子回府了，固陽原還打著先辦妥那杜梨兒的事情，再見兒子的心思，不曾想，宮人報：“公子到！”
按理說，隆盛烈接了人回轉，應當先去他父親那兒覆命！
固陽公主按下心頭的疑惑，綻開了笑臉。
一個多月未見兒子，她這做娘的當真想煞了！
“皮猴兒，有好好的大門不走，偏偏喜歡翻墻！”固陽公主瞧見了他靴子上的灰白瓦印兒，嗔怒道。
“我離京這麽久，極為思念母親，一刻都多等不了。再說了，幾日不練，輕功稀疏，我也好借此練一練身手！”
隆盛烈哄女人的功力二流，哄自個兒娘親的功力絕對一流。
固陽公主顯然不信，可依舊藏不住笑意。
他哄的固陽公主眉開眼笑，又趁機問道：“母親，要將那杜梨兒安排到何處？”
不提還好，一提杜梨兒，固陽公主瞬間斂住了笑。
“你一個男兒家，怎麽會對後宅的事情上了心？”
固陽公主瞪著眼兒，朝自家的親兒子看去。
她的心一陣狂跳，起初他走這一趟，她便不讚同，深怕啊。
深怕什麽呢？
深怕那賤人的女兒長得太好，兒子像老爹一樣，被迷花了眼睛。
隆盛烈連臉色都未曾變一下，語氣輕快地道：“哦，我哪有心情管這些個閑事，我只是唯恐母親還惦記著那些沒有蹤影的舊事，行錯了棋！”
“你是何意？”是哪個碎嘴的在兒子的面前嚼了舌根，若不然他怎會提起什麽舊事！
固陽公主翻臉也比翻書快。
可見隆盛烈遺傳了不少。
隆盛烈意有所指地道：“母親也不好好想想，兒子走這一遭，京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，她杜梨兒住哪兒本無關緊要，可她現在就好比我隆府的臉面啊！”
固陽公主一想也對，可耐不住就是生氣。
她早就想好了法子要怎麽整治那賤人的女兒，不成想還得咽下了十餘年都未曾咽下的氣，將她的女兒奉為座上賓！
恰逢宮人又報：“杜姑娘到！”
固陽公主看了自家兒子一眼，煩悶地說：“不見，讓石榴領她去抱月樓住！”
石榴得到了命令時，還楞怔了片刻，心道，先前不是說要讓杜姑娘住在摘星樓嘛！
須臾，她笑著同杜梨兒道：“那抱月樓的景致也不錯！”
轉身又去吩咐小丫頭，趕緊將預先準備好的東西，從摘星樓挪到抱月樓去。
杜梨兒也楞怔了片刻，她都已經想好了拒絕入住隆府的說辭，可居然連固陽公主的面兒都不曾見到。
住的地方也與上一世不同，她並不知是哪裏出了岔子。
杜梨兒攥緊了藏在袖子裏的同心玉佩，那是隆家給她的定親信物！
她躊躇片刻，心說，那就暫且住上兩日，等見到了主人，再還也不遲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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至洛陽附近引黃河之水，行向東南，進入汴水，這還僅僅是其中一段。
有了這河運之後，江淮米錢轉運入京，方便了許多。
父親還不曾被貶邊關之時，曾任度支分巡院使，負責的便是這米錢轉運。
而這次莫須有的貪腐罪名，便是有人向聖上檢舉，十幾年前的米錢轉運，父親中飽私囊。
那時與父親接洽的年邁官員早已入了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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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便成了一樁懸案。
況且明眼人都知道，這分明是太子和七王在鬥法。
一鬥便是整整七載的光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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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女子就不一樣了，如花似玉的七年，一輩子只有一次。
七年後，十三歲的杜梨兒二十歲了。
到那時若還不曾嫁人，就成了名副其實的老大難！
不過，真要與性命相比的話，便是剃頭當了姑子，也好過為了男人們的鬥法，賠上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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隆盛烈卻搖著扇子樂，“梨兒妹妹，這是在琢磨什麽事情呢？該不會與我有關系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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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上一世，不正是被他克死的。
這一世雖還不曾到那生死的關頭，但遲早得被他嚇出個毛病！
船行五日，她對他愛搭不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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完了！
杜梨兒氣得心肝兒俱疼，上一世她怎麽就不曾發現，隆盛烈居然是這號揣著明白裝糊塗的，委實令人討厭。
她又穩了穩心神，故意問他：“隆公子，你說右相可會願意搭救我父親？”
隆盛烈心說，這就對了！
他啪的一聲，收起了折扇，再朝杜梨兒投過去的眸子裏亮閃閃的，裏頭藏的是她猜不透的情緒。
“你猜！”那張俊臉上滿滿都是欠揍的笑意！
杜梨兒深吸口氣，搖頭：“小女子怎會能猜的到大人所想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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杜梨兒悻悻道：“那小女子便大膽地猜上一猜！隆公子的母親固陽公主，與太子乃是一母同胞，自是會與太子戮力同心。右相大人與固陽公主同為一體，也自是會同仇敵愾！而我父親曾是七王的老師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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杜梨兒擰了擰眉心。
本以為隆盛烈會慷慨大義一番，卻不曾想，他又攤開了折扇，翻來覆去看了兩次，道：“不對有一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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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爹乃是墻頭草！”隆盛烈洋洋自得，還是那種很欠揍的神情！
杜梨兒愕然地瞪圓了眼睛。
隆盛烈還道她不懂何為墻頭草，好心地與她解釋：“墻頭草這個東西啊，就是風往哪兒吹，他就倒向哪裏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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隆盛烈的眼神清涼，望的人心裏也跟著一凜，但他並未曾阻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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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過轉身的功夫，隆盛烈卻沒了蹤影。
杜梨兒心說，也罷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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固陽公主跟前兒的宮女石榴，來領她前往公主府。
石榴是個嘴快的姑娘，領著她一路前行，還為她介紹起了隆府的景致，並時不時提醒：“姑娘小心，下頭有臺階，這裏啊是隆府最美麗的地方了，夏日有蓮花，冬日有雪景，待到湖中冰面凍得實了，還能在冰上嬉戲……”
上一世，杜梨兒便是在此住了三年，也被人笑足了三載，如今看到湖中景致，實在提不起來興趣。
她低垂著眉眼，緊隨其後。
隆家別有洞天，一道圓形的拱門，隔開了隆府和公主府兩處天地。
公主府內庭院深深，這一走，就得小半個時辰。
男子的腳程自是比女子要快的多。
更何況，隆盛烈還抄了近道，翻墻入內。
固陽公主是個將滿三十的美婦人，嫁給那右相，只生下隆盛烈一只皮猴兒。
早就聽人報說是公子回府了，固陽原還打著先辦妥那杜梨兒的事情，再見兒子的心思，不曾想，宮人報：“公子到！”
按理說，隆盛烈接了人回轉，應當先去他父親那兒覆命！
固陽公主按下心頭的疑惑，綻開了笑臉。
一個多月未見兒子，她這做娘的當真想煞了！
“皮猴兒，有好好的大門不走，偏偏喜歡翻墻！”固陽公主瞧見了他靴子上的灰白瓦印兒，嗔怒道。
“我離京這麽久，極為思念母親，一刻都多等不了。再說了，幾日不練，輕功稀疏，我也好借此練一練身手！”
隆盛烈哄女人的功力二流，哄自個兒娘親的功力絕對一流。
固陽公主顯然不信，可依舊藏不住笑意。
他哄的固陽公主眉開眼笑，又趁機問道：“母親，要將那杜梨兒安排到何處？”
不提還好，一提杜梨兒，固陽公主瞬間斂住了笑。
“你一個男兒家，怎麽會對後宅的事情上了心？”
固陽公主瞪著眼兒，朝自家的親兒子看去。
她的心一陣狂跳，起初他走這一趟，她便不讚同，深怕啊。
深怕什麽呢？
深怕那賤人的女兒長得太好，兒子像老爹一樣，被迷花了眼睛。
隆盛烈連臉色都未曾變一下，語氣輕快地道：“哦，我哪有心情管這些個閑事，我只是唯恐母親還惦記著那些沒有蹤影的舊事，行錯了棋！”
“你是何意？”是哪個碎嘴的在兒子的面前嚼了舌根，若不然他怎會提起什麽舊事！
固陽公主翻臉也比翻書快。
可見隆盛烈遺傳了不少。
隆盛烈意有所指地道：“母親也不好好想想，兒子走這一遭，京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，她杜梨兒住哪兒本無關緊要，可她現在就好比我隆府的臉面啊！”
固陽公主一想也對，可耐不住就是生氣。
她早就想好了法子要怎麽整治那賤人的女兒，不成想還得咽下了十餘年都未曾咽下的氣，將她的女兒奉為座上賓！
恰逢宮人又報：“杜姑娘到！”
固陽公主看了自家兒子一眼，煩悶地說：“不見，讓石榴領她去抱月樓住！”
石榴得到了命令時，還楞怔了片刻，心道，先前不是說要讓杜姑娘住在摘星樓嘛！
須臾，她笑著同杜梨兒道：“那抱月樓的景致也不錯！”
轉身又去吩咐小丫頭，趕緊將預先準備好的東西，從摘星樓挪到抱月樓去。
杜梨兒也楞怔了片刻，她都已經想好了拒絕入住隆府的說辭，可居然連固陽公主的面兒都不曾見到。
住的地方也與上一世不同，她並不知是哪裏出了岔子。
杜梨兒攥緊了藏在袖子裏的同心玉佩，那是隆家給她的定親信物！
她躊躇片刻，心說，那就暫且住上兩日，等見到了主人，再還也不遲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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